“什么鸣镝?”阿蔷问。
温鸾极力压抑着破折起伏的心绪,低低道:“没什么,走吧。”
真是可笑,她拼命想逃离的那个人,却在这时候给了她走夜路的勇气。
到了土地庙,温鸾才明白宋南一约在这里见面的用意。
土地庙早已破败不堪,院墙倒了大半,地上都是破砖烂瓦,杂草长得足有半人多高,荒凉得像座坟墓。
恐怖阴森,显见不是两个逃命的小姑娘来的地方,高晟绝不会找到这里。
天太黑了,根本找不到通往庙后小山洞子的羊肠小道,温鸾不敢冒险——万一失足跌落山坡,那真的要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了。
阿蔷随身带了火石,但刚下过雨,到处湿乎乎的,找不到可以烧的柴火枯草,两人只得依偎在一起,提心吊胆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迷迷糊糊中,温鸾觉得有人在推她,登时一激灵醒了。
“鸾儿!”宋南一紧绷的面孔放松下来,“我找你一大圈,怎么歇在这里,不是说好在山洞子。”
“我们昨晚就等着了,天太黑,不敢往后山走。”阿蔷抢先开口,“世子,你准备马车了吗?”
宋南一笑道:“那是自然,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你们昨晚就跑出来了,奇怪,高晟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着,就引她们往外走。
阿蔷小声说:“小姐,你是不是下药下太多了?”
温鸾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应该不会,我自己提前试过的,最多睡半天的功夫。”
前面的宋南一听见,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忽问:“你有没有向高晟提过,叶家和瓦剌接触的事?”
“没有啊。”温鸾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随便问问,没事。”
“我倒是听高晟说,你推掉去瓦剌和谈的差事,你改主意了,不打算和叶家继续合作?”
宋南一脚步微顿,声音莫名透着一丝酸意,“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现在宋家和叶家捆绑在一起,我就想改也改不了。”
温鸾停住脚,“你之前说事情有了眉目再来接我,可我瞧着也没有进展,皇上还是皇上,高晟依旧是权臣,你这么带我走了,不怕他拿宋家撒气?”
“我都安排好了,高晟得意不了几天。”宋南一看看天色,明显有些发急,“没时间婆婆妈妈的了,快走。”
温鸾越想越觉奇怪,“你做什么安排?”
宋南一语气有些不好,“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高晟?”
这叫什么话!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温鸾深吸口气压住怒气,“我当然是担心你,只是……这些天我听了很多,也看了不少,太上皇或许不是你想的那般好。”
宋南一深深看她一眼,“你从来不关注朝堂上的事,为何这么说?”
“太上皇只顾自己逃命,早失了民心。”温鸾低低道,“还有侵占军屯的案子,谁都知道是错的,太上皇心里也肯定知道,就是不肯平反。西北民乱怎么来的,还不是被压榨得活不下去的榆林卫逃卒,和一群饥民掀起的?说到底,也和侵占军屯民田有关系。我猜,太上皇是不愿得罪武将们,才不惜枉法回护他们。”
宋南一好像不认识似地打量她半天,沉默半晌,竟觉无言以对。
“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对不对?”温鸾拉着他的手,“别和叶家合作了,当今登基一年多,京城气象比以前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宋家不再迎太上皇还朝,凭你的才学,国公府在军中的威望,何愁在朝堂立不稳脚跟?皇上器重你,高晟就不敢动你。”
温鸾热切地望着他,“现在国公府你说了算,只要你对皇上表忠心,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宋南一摇摇头,眼中的神色让温鸾看不懂,“要么太上皇还朝,要么另立新君,否则我再如何表忠心,也抵不上高晟在皇上心中的一根头发丝。你的法子,扳不倒高晟。”
“可是……”
“别再说了,”宋南一面色冷了下来,“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在偏袒他。”
温鸾被他噎得一怔,委屈得想哭。
宋南一叹息一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好了,是我说错了话,不该冲你发脾气。这些天我煎熬得很,每件事情都进行得不顺利,我这一走,还不知道家里要乱成什么样,心里头着实难受。”
阿蔷忍不住插嘴,“再不走,追兵就来了。”
宋南一不禁自失一笑,“阿蔷说得对,马车就在下面,快走。”
温鸾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宋南一紧紧攥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塞进了马车。
天色已然大亮,高晟昏昏沉沉倚靠在椅子上,“人呢?”他嗓子沙哑得厉害,好像两片砂纸互相摩擦的声音。
张大虎战战兢兢道:“城门口没见着人,瞭望塔也没发现踪影,我们想挨家挨户搜,可这样动静太大,您又在风口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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