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陛下爱子失而复得, 理应册立皇储, 安臣民危疑之心,绝不轨觊觎之望,以保大周社稷安稳。”
宋南一目光霍地一闪,已是提足了精神。
那人的话音刚落, 殿内已是反对声不断,和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都围绕着出身做文章。突然冒出个皇子来,皇上又刚刚失去唯一的儿子,这个时机太微妙了, 容不得人们不多想。
争吵声越来越大, 掌管御前礼仪的太监连声喝止, 然而平息不到一刻钟,又菜市场似的吵成一团。
这次分歧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是人人痛恨的外敌瓦剌,也不是多方利益博弈的太上皇还朝,是真真正正牵扯到大周国本的立储之争。
普通人家都格外看重血脉,更何况是天家?便是先前全力支持建昌帝的张肃,此次也缄默不言。
争议之凶猛,着实有些超乎建昌帝的预料,他便看了眼华伟峰。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华伟峰也不敢明着违背皇上,当即吩咐侍卫上前拿人:“御前喧哗,该当何罪?”
来了!宋南一立刻高声喝道:“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这是皇上的大周,也是我等臣民的大周,鱼目万万不能混珠,如此隐患,各地藩王岂会俯首称臣?事关江山社稷,请皇上三思!”
紧接着七八个年轻的御史冲进大殿,口口声声嚷着皇上不能一意孤行,如此这般将来必会引起天下大乱云云。
太监们拦都拦不住,华伟峰连连喝止,反倒被吐了一脸唾沫星子,看那几人不要命的样子,大有“文死谏”的劲头。
他们一闹,被侍卫震慑得有点偃旗息鼓的朝臣立即重新披挂上阵,竟是比方才嚷得还凶。
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宋南一一直立在殿外,压根没有迈过殿门口那道高高的门槛。
瞅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建昌帝,华伟峰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指着殿前的锦衣卫厉声喝道:“都没长耳朵?把人拖下去,廷杖!”
“不用你们这些鹰犬,我自己来!”年轻气盛的御史把官帽往地上一摔,大吼一声,“奸佞乱朝纲,忠臣含冤死!”说罢一头撞向金柱。
眼见就要血溅大殿,宋南一眼中迸出一阵刁狠,就要趁机刺激众人大闹一场,却见那人膝盖一弯,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咚!那声巨响啊,闻者无不龇牙咧嘴,只觉自己的膝盖都要碎了。
年轻的御史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双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就那么双手撑地跪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在谢罪。
华伟峰长舒口气,他也不是傻子,一直没收到叶宋两家的回信,就知道他们可能在计划着什么,是以自己也做好了对策:反正皇上不会发明旨要他杀人,那就借“廷杖”之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能拖一时是一时。
没想到有人脑子一热居然要死谏!
这要是死在金銮殿上,皇上和群臣的矛盾会愈加尖锐,他夹在中间也愈发难做,想要善终是难上加难。
还好,拦住了。华伟峰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谁干的,可要好好谢谢他!
死谏,在某种意义上讲,几乎是指着鼻子骂皇上是昏君,大周朝几十年都没有出现死谏的臣子了,一时间奉天殿沉寂下来,只有屋檐下的铁马,在寒风中发出清脆的丁当声。
宋南一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兆。
嗒、嗒,高晟慢慢从殿门旁的红漆云柱后走出来,几枚小石子在他掌心跳跃着,从宋南一旁边经过时,淡淡瞥了眼他的右臂。
刺拉拉的疼痛顺着骨头缝往心里钻,宋南一不自觉捂住了右臂,竟向后退了一步。这是高晟回京以来,他们第一次碰面,他紧张得心就要爆了。
高晟没理他,迈着四方步慢慢走进大殿,撩袍跪倒,“臣高晟叩见皇上。”
建昌帝嘴角吊起来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抹轻松,“起来吧,总算回来当差了。”说着,斜睨华伟峰一眼,“你不在,朕总觉得胳膊腿的哪里不舒坦,奴婢们当差也不用心,大朝乱得如同闹市,今天朕是长见识了。”
华伟峰一张脸霎时变得雪白。
“皇上且安心,一两个秋后的蚂蚱罢了。”高晟起身,走到那个年轻御史面前冷声道,“用死要挟皇上,用皇上的污名,成全你自己的清名,却将皇上置于何地?此乃不忠也!”
“我是为大周……”御史张口欲驳。
高晟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你父亲早逝,全靠寡母一人供养你读书,因日夜织布不停,眼睛已是熬瞎了。你只顾自己一死以邀名,弃生你养你的寡母不顾,可曾想过你死了,她如何度日?此乃不孝也!”
“我……”御史脸色蜡黄,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如今瓦剌在边境虎视眈眈,榆林数万乱匪渐成气候,外患未除,内忧未平,你无一言可建国,无一计可安民,有何脸面在此要生要死?你上愧对君父,下愧对黎民,更是连累你这些同僚同年平白有‘结党营私’的嫌疑,真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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