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天行刚到京城,又是一个外地人,从哪儿知道的,谁告诉他的,温鸾?
自然而然的,他想到了高晟,连着此前种种消息泄露的迹象,他立刻想到内鬼。
谢天行的笑容已经冷了,原本他只想试探一下,结果这小子还真有这心思!他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声,宋南一变化太大了,简直和以前是两个人。
突遭大难,性情大变。呵,一个两个都这样。
谢天行耸耸肩,刚想说话,却见街面上一阵躁动,有人疾奔狂呼:“皇上颁布罪己诏啦!皇上颁布罪己诏啦!”
两人齐齐一惊。
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宜每日三省吾身,方能修身养性,但帝王,不在此类。
真龙天子,近乎于神的存在,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君王无缪,皇帝怎么能犯错呢?就算出了差错,那也是臣子的错,是臣子耽误了君父!
皇上,顶多是受了奸臣的蒙蔽罢了。
即便是弃城而逃的太上皇,也无人敢当众指责他大错特错,只能说声“不妥”。而当今这一道“罪己诏”,可谓是一道石破天惊的霹雳,炸得京城的地面都颤抖了。
已有差役照着布告大声念了出来,“……家国多难,实不堪忍,朕急功近利,只看战况危急,枉顾良臣劝诫,竟陷清廉于泥沼,致使血溅玉阶,酿成数起惨案,波及众多无辜。此朕之不明,是罪也,悔之不及,每每思虑,不得安寝,诚布告天下,为冤者平反……”
平反!
宋南一眼中迸发出欢悦的光芒,猛地挤到人群前面,仔细审视墙上的告示,反复咀嚼每一个字,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冤者,父亲就是天底下最冤枉的人!如果当朝反对建昌帝登基的官员都是“清廉良辰”,那没有理由不给父亲翻案。
父亲可以平反了,定国公府又可以恢复往日的辉煌!
宋南一激动得满脸通红,转身就往回跑,都忘了和谢天行道别。
谢天行挠挠头,不明白他为何兴奋成这样,告示上面又没写给哪个官儿翻案。
摇摇头,他挤出人群,慢慢踱到御前街上的一间笔墨铺子。
这里靠近六部衙门,往来顾客大多是有官身的人,店小二见他不像个读书人的模样,还以为是谁家的长随,过来取东西或者付钱的,因拿着账册子问道:“这位客官瞧着面生,请问拿哪位大人订的东西?”
谢天行笑笑,低声道:“我来取陕北王老爷订的货。”
店小二脸色微变,警惕地左右瞧瞧,见没有可疑的人,也不多话,直接带他去了后头。
这家是前店后院的模式,过了穿堂,就是小小的倒座抱厦,一个有点发福,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看书。
“老李。”还没迈过门槛,谢天行已朗声笑起来。
“堂主!”李老板赶忙放下书迎出来,刚要行个军礼,早被谢天行架住了,“不在军中,用不着多礼——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礼节。”
“还以为堂主要晚些日子才到。”李老板挥手让店小二退下,亲自奉茶,“这是刚得的大红袍,您尝尝。”
谢天行捧起茶盏咕嘟咕嘟两大口,哈哈大笑:“给我算是浪费你的好茶了,我从来尝不出好赖,于我来说,喝茶就是解渴。”
李老板道:“堂主,榆林那边情况如何?”
谢天行放下茶盏,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榆林还是老样子,官兵拿我们没办法,我们的地盘一点点变大了,我来之前,起义军已经快打到朔州了。”
“好事啊!”李老板大喜,“拿下大同卫,就可直驱京师,起义军大业可成!”
谢天行苦笑着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先前我们能成功,是因为晋陕等地的卫所一盘散沙,个个隔岸观火,没一个出手驰援的。现在朝廷设置了总兵,把兵力归拢到一处,统一调度,就没有那么好打了。大同卫谭方是个将才,虽说不能马上扭转局势,但至多两个月,他必能压制住我们东进的脚步。”
李老板迟疑道:“起义军一多半都是军屯逃出来的,他厉害,我们也不差。”
“皇上发了罪己诏,你知道吗?”谢天行突然问。
李老板不以为然,“知道,那又如何?都是笼络人心,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把戏罢了,十几个大臣,姻亲故旧,牵藤扯蔓的,大大小小少说也波及到几十起案子,如果一一平反,那皇上的脸面就丢尽了。我就不信皇上真能认错。”
“或许是真的。”谢天行叹道,“忘了跟你说,我如今住在高晟府上。”
李老板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陕北起义军首领住进锦衣卫指挥使家里,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高晟从皇宫出来后的第二天,皇上就发了罪己诏,我想,应该是我姐姐姐夫的死,触动了他们。”
今日阳光很好,屋瓦上残雪消融,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滴水瓦,泪珠儿一样滚落。
因为静,水滴的声音分外的响。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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