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过了,上海更冷得像水缸冰面下的水,湿冷到脚趾疼。阗资在家里开足地暖,冷热空气相碰,雾湿的玻璃窗像是开了层明朦的滤镜。出门前,胡笳来了幼稚的兴趣,用食指在窗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阗资的名字,他们的名字牵手似的站在一起,透出后面清丽的风景,胡笳看了会,害羞地用袖口擦去。擦完,她鬼鬼祟祟回头看,阗资正低头帮她往保温杯里倒雪梨水,对此事全然不知。中午,胡笳同陈麦他们吃饭。各省统考成绩都出来了,他们互相问过成绩,心里有了数。机构里,有人考了上海市全市,胡笳把招生简章整理成文档,放在桌面。北电表演系招生人数最多,足足有75个名额,上戏表演系的名额只到北电一半,招35人,中传就再少些,招30人,中戏最少,只招收25人。读完招生简章,胡笳呼吸不畅,觉得自己像池塘中小小的游鱼,她要怎么顺着这么小这么窄的通道,挤进这些学校呢?同学抱怨说:“我真服了,中戏也招太少了,能不能搞搞扩招啊?”另个同学接话说:“唉,招25个人,发50张合格证,里面一半都是无效证。”胡笳被这五五开的比例唬到了,侧头问他们说:“什么无效证,这话怎么说呢?”陈麦叩叩桌子,耐心和他们解释:“学校都是按招生人数两倍发放合格证,像中戏这次招25人,那它就会发50张证,文化过了按专业排名挨个录取,排名过了25就危险了,30靠后录取可能性更小,所以说,你们想考中戏就得拿小圈证,往25名里面考才算保险。”胡笳听了,又觉得她考试的路被挤窄一点。四大院校报下来,胡笳花了好几百。她咧咧嘴,想自己还没考上呢,倒是已经给学校贴钱了,这学必须得考上。陈麦撇撇他们的电脑屏,不忘记点他们说:“你们别光逮着北电中戏考啊,第二梯队的学校也考虑考虑呢,浙传,川传,上大,上视觉,多少选个保底院校,给自己留条后路,千万别眼高手低,知不知道?”他们听了话,不声响。胡笳报完名,仰头活动脖颈上的关节,左右闲看她的同学。少男少女窝在座位上,为了控制体重,他们用塑料叉慢吞吞吃着没有沙拉酱的寡淡沙拉。虽是吃着沙拉,他们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脑屏幕,认真地点按鼠标,屏幕似反光板,打亮他们稚嫩的面容。胡笳心里有种哀乐的柔软感,像是看到了还在地下室生活的偶像,世界上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吗?哪怕他们最后没有考上很好的大学,他们也想被看到。时间像是亮莹莹的海葵触手,柔软而灵巧地变动。已经是一月下旬了,这日,胡笳刚下楼就“呲啦”打个踉跄,阗资赶紧捉抱住她。胡笳站稳后,他看了看地面,告诉她:“地上结冰啦。”她低头一看,是昨天落的雨结成了冰,冰面在台阶上湿漉漉反着光。胡笳系紧围巾,哈着白气和阗资说:“现在真是冷了。”阗资点点头,拿手机拍下台阶,胡笳笑他:“这你都要拍哦。”阗资温声说:“这是今年第一次结冰嘛。”胡笳看着他细腻的表情,心里软下来,她想他是真的喜欢这世界。胡笳到了机构,刚放下包,便被陈麦喊进舞蹈室。
今天是线上初试的模拟面试,陈麦往教室里搬了一堆拍摄器材。她把胡笳拉到两架几百瓦的大球灯后头站着,教室拉起厚重的黑丝绒幕布窗帘。陈麦看看灯光,又看看她,手伸上去一格格调亮度:“你站着别动啊,我看看灯光行不行。”话说完,陈麦又风风火火推了液晶屏电视过来,把手机对着胡笳架起,点开录制,手机画面同步到电视,胡笳直面自己的脸庞,她眨眨眼,倒觉得这像是在玩交互游戏,陈麦认真确定完所有,让胡笳走下去,揉揉她头发说:“你倒是照起镜子来了。”出完早功,陈麦就喊大家来模拟考试。面了几个同学,陈麦都不满意,皱眉对他们说:“线上初试考什么你们知不知道?”台下人摇头,人人敛着表情,不敢出声,陈麦叹说:“老师上来先看你们的五官条件和整体状态,你们说话声音要亮,站得要挺,我现在没耐心温柔指导了,你们哪里不对,我当场就指出来,你们回去自己改,下一个——”胡笳看看陈麦夹紧的眉头,想她快要发飙了。面完这个同学,陈麦说:“你这发型不对啊,把高颧骨全显出来了。”面完那个同学,陈麦叹说:“你这眼神怎么回事,一个站岗一个放哨?好好看镜头!”等到胡笳,她平心静气走完流程,陈麦话里夹枪带棒地问她说:“你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是不是?”胡笳厚着脸皮点头,陈麦笑了,语重心长说:“你是有优势,但也别飘,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多少也该笑笑,别冷着张脸,老师看了会觉得你太傲气,知不知道?”陈麦面完二十来个学生,嗓子也哑了。她喝口冰美式,嗓音沙沙地和他们讲:“后天就是上戏浙传线上初试,你们回去以后再把我今天说的话捋一遍,到时候线上考试就和今天的流程一样,该教你们的我都教了,初试要是不过,那后面都没你的事了——所以,好好准备吧。”陈麦把冰美式搁在桌上,胡笳看着杯壁上的水珠似汗水般滑下,心里又种湿漉漉的紧张感。几天之后,胡笳到机构录上戏和浙传的考试视频。线上考试看不到老师的反馈,很没有实感,他们按顺序进教室录视频,再空荡荡走出来。北电中戏中传的考试都安排在年后,陈麦结了课,有些同学便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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