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翠绿遍野。裤脚卷起,双脚浸入水田踩进泥中,水位没过小腿,晃动着晃动着,在夏日里像是一片漂浮摇摆的凉意,不过这份凉意很快就在太阳的炙烤之下放弃了挣扎,消失不见。泥点子在每一次移动脚步时都甩在裤腿上,斗笠遮住了人的脸,只看到他裸露的臂膀和手里的秧苗。带着粗茧的手握了一把秧苗,弓腰的时候,汗水顺着下巴流下,越过小麦色的肌肤,滴答落进田里,很渺小,如果不是花了眼,不会以为那是雨。正是插秧的时节。烈日炎炎下,一排排翠绿的秧苗随风舞动,看着就凉快了不少。有人喊他,“严大人可比去年快了不少啊——”一句打趣的话,惹得水田周围的人跟着笑起来,“何止插秧快了不少,买菜做饭也厉害多了。”严佑抬手用小臂沾去汗水,笑着回应他们,“还得再练几年呢。”热辣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热浪翻腾着,扑在人的身体上,黏腻得很,一动就出汗。严佑还是抬头看了一眼,暗自刻意与它较个高低,“这太阳比昨天更折腾人,今日大家就早些收工吧,回家消消暑,吃过午饭了再来。”“好嘞——”周围人应道。“严大人今日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啊?”其中一个人发出邀请。“你那厨艺,跟严大人有得一拼,还是算了吧!”“哈哈哈……严大人还是考虑来我家吃吧——”“来我家——!”一片其乐融融。严佑轻笑道,“好了好了,我家有饭呢,大家就别忙着招呼我了。”他踏出水田,放好手中的秧苗,拍了拍手招呼道,“都回去吃饭了——”众人陆陆续续地放下手中的活,往家里走。叁年前,太子周景灼顺利登基,皇权之争就此结束。严佑自请做莞溪知县,朝中无不惊讶。知县不是什么大官,尤其和他原来的官位相比,可以说得上是流放了。周景灼说他,上位者不需要去主动体会这种痛苦,手中有权,才更能帮助他们不是吗?他答,有人在上面,就要有人在下面。于是,严佑轻装上阵,就到这个小县来了。院墙爬上了青苔,在太阳的照射下水亮水亮的。午饭过后,闷热的午后实在让人睡不着,严佑手里拿着蒲扇轻轻扇动,眉头微皱。显而易见,扇出来的也是热风。绕过红砖,便是黑漆漆的厨房,爆炸后的痕迹表明着过往的伤痕,无声地控诉着不称职的厨子给它带来的伤害。他打开锅盖,又尝了份里面煮好的绿豆汤。他对自己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一个叁年前一来就炸厨房的人,如今能做出一碗清凉的绿豆汤,值得表扬,不是吗?正喝下一口,忽觉有什么阴影盖了过来。严佑朝外望去,刚刚还暴晒的外面已经是黑云阵阵,乌云翻滚的同时带来阵阵雷声,接着便是噼里啪啦地雨落在地上的声音,像珠子一样往外蹦。雨水顺着墙壁流下,在墙脚汇成好几条小溪。“下雨啦下雨啦——”外面有人很快喊起来。
下雨之前往往闷热无比,严佑对这场雨也挺抱期待的。他想起第一年来这里的时候,因不适应热到中暑,这不是严府,热了就有人给他扇扇,还有各种解暑法子供他采纳,还得多亏了这里的百姓照顾。想到这里,严佑失笑一声,转身躺回了凉椅,正好凉快起来了,可以补个午觉。但他没能睡太久,很快就被雨声吵醒了。雨水冲刷着他的屋檐,将屋子里的人包裹在洪流之中。他皱起眉头将蒲扇从脸上拿开,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可能是场暴雨。阴雨绵绵,并不是出行的好日子。铜壶在炭火上煮茶,壶嘴冒出丝丝热气。茶铺的幌子已经掉色,在空中打着旋儿,接了一会儿雨就淋透了全身,颜色倒是还原了。雨势渐大,密集的雨点敲打在伞面上,路面被雨水冲刷得亮晶晶的,地上到处都是水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姑娘举着一把油纸伞,注意力只在怀里护着一本册子上,一只手干着,另一只手很快就布满了雨水,一串串的往腕骨滑落,轻快的步伐依旧没能阻止鞋子在她的忽略下染上大片污泥。刚还热的时候,她的两根麻花辫挽在一起盘在后脑勺,清爽了不少。谁知忽然下起雨来,后颈催生出一股凉意,只好把辫子放下来挡风。冷风顺着裤口往上窜,四肢很快冷下去。“姑娘诶,快进来。”路边茶铺的老板朝她招了招手,经验颇为丰富,“我看这天气极有可能是暴雨啊。”收起油纸伞放在一旁,留在伞面上的水被重力拉下,滚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洇出一团阴影,还在不断地扩大面积。姜落的头发和裙角已经湿漉漉,她习惯性拍了拍身上残留的水珠,擦去下巴的雨水,找了个位置坐下,冲他道谢,“谢谢。”刚下雨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回家了,这路边茶铺便没什么生意,只有不远处池塘里几尾金鱼惊慌失措地在水中打转,还算活跃。茶铺老板给她上了一壶热茶又递了条干净的毛巾给她,坐在对面闲聊起来,“这雨天路不好走啊,姑娘不像是莞溪本地的,这是要去哪?”路边茶摊的老板,总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回家。”姜落简短回答。她顾不上先喝那口热茶,率先查看怀里的书册有没有被淋湿。发觉一切完好无损后,姜落才算是松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书封,宝贝似的放进怀里。她总算是舍得喝那一口茶,暖流穿过喉咙流向胃里,舒服了不少。“请问,这边离京师还有多远?”“哎哟,那可远了——”老板跟着喝了一口茶润嗓子,看来是要八卦一番,“我也没听说京师最近发生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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