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叶卿还有什么话要说?”
能入内阁的就没有傻子,在场的阁臣们几乎立刻意识到,皇帝是故意的。
皇帝不轻不重下了叶首辅的面子,背后缘由王老大人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在心中暗自替叶首辅尴尬。
反观叶首辅本人,态度却要从容很多,低头道:“皇上圣明,臣无异议。”
“既然如此,诸卿告退吧。”
众阁臣依次退出殿外,叶首辅走在最前面,老大人官帽下泄露出几缕花白的发丝,随风轻扬。
桓悦独自坐在御座上目送朝臣离去,半边身体被天光映亮,半边身体隐没在殿中的阴影里。
他一手支颐,端丽面容隐含思绪,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唏嘘。
但很快,所有多余的感情都消散殆尽,桓悦不带丝毫感情地叹了口气。
“叶问石……已经太老了。”
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已经太老了。他老到从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变成了一块绊脚石。
绊脚石的命运,从来都只有被搬开一条路。
喻九侍立在御阶下的阴影里,头垂的很低。
御前一众内侍里,他的义父喻和资历最老,侍奉皇帝的时间最长——他是在皇帝还是太孙时,由先帝亲自指去侍奉太孙的。
凭借深厚的资历,勤恳的处事,再加上绝对的忠心,皇帝登基之后,喻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头一份的大太监。宫女太监争相奉承,到了外朝,哪怕是一二品大员都要以礼相待。
身为喻和最为看重的义子,喻九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然而随着地位上升,喻和反而保持着更为谦卑的姿态,无论在外朝内宫,哪怕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得不称赞喻和是个聪明人。
正因为喻和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更懂得敬畏。而喻和喜欢聪明人,所以他的义子喻九同样懂得敬畏。
侍奉圣驾多年,喻九对皇帝的敬畏越来越深。
当他站在文德殿的阴影里,看着皇帝无喜无怒地处理每一份政务,言笑晏晏地安抚朝中众人,喻九总会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份极致的敬畏。
——皇帝才十六岁啊!
三年无改父之道,登基三年里,除了最开始大动干戈地诛杀废魏王及其妻儿党羽外,皇帝几乎像是在效仿古之圣君,垂衣拱手治天下,轻易不更易先帝施政措施。
然而有心人如果回看徽宁元年,就能发现短短三年间,朝堂格局已然大变。少年君主无声无息地将权力收拢到了自己手中。
这样善察人心、洞若观火的君主,只有十六岁。
先帝活了五十八岁,再往上数,文宗皇帝活了六十七岁,穆宗皇帝活了六十九岁,太宗皇帝活了六十整。
保守估算,皇帝至少还能再活四十年。这四十年,一位手段魄力都极其出众的皇帝能做些什么?
是南北一统,天下归附;抑或是言出法随,内政修明。
喻九不敢去猜想,他只是深深垂下头,将自己隐藏在御座之下的阴影里。
皇帝仍然一手支颐,兀自沉思着。他没有明显的神情,唯有春山黛眉轻轻蹙着,然而喻九侍立在一旁,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殿门处衣角一闪,他的义父喻和拾级而上,满面笑意地上前禀奏:“皇上,郡主命人送了些东西入宫。”
在皇帝面前不必加上封号称呼的郡主只有一位,湘平郡主。
刹那间,一直笼罩在喻九头顶的无形压力仿佛瞬间消失了。
桓悦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江盈盈的春水。玄色衣摆一振:“快命人进来。”
郡主府派进宫的是张熟面孔,明湘身边的大侍女琳琅。
琳琅先躬身行礼,然后捧出了一只不大不小的细巧竹篮。篮中以缎带疏落有致的结了一抱红梅,花开得正盛。
“这是郡主清晨起来赏梅,心里挂念皇上,特意命奴婢们挑了最好的梅花送进宫来。”琳琅笑吟吟道。
桓悦果然很高兴。
他细细赏玩了半晌这篮只能算是‘颇有野趣’的梅花,才抬起头来,笑道:“皇姐有心了。”
琳琅笑道:“皇上莫急,郡主还另有一封信要奴婢呈上。”
信?
桓悦微微一怔。
他今日才从郡主府离开,皇姐有什么话不能当面直说,反而要特意写了信来?
信封不是湘平郡主惯用的洒金双鱼封,入手轻薄,桓悦指尖轻轻一捻,隐约感觉信封中只有极薄一张纸。
琳琅行礼道:“奴婢先告退回府复命去了。”
待琳琅离去后,桓悦半是忐忑半是好奇地拆开了信封。
信封中只有极薄的一张梅花花笺,上以簪花小楷写了两行字。
在看清花笺上那两行小字时,桓悦一怔,旋即深深垂下头去。乌鸦鸦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面上浮现出的笑意。
桓悦知道,这是皇姐对他昨日要求的回应。
他凝望着花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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