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仪郡主在文德殿里。
她这些日子的经历算得上跌宕起伏,本来是觉得到哪里都一样,糊里糊涂被母亲送出了京,马不停蹄地走到襄州,正撞上当地大户钟家大摆筵席款待宾客,说是要办喜事。
盛仪郡主当场就是眼前一黑。
她母亲千思万虑,把女儿送到襄州,为的是怀阳大长公主生母出身襄州名门,正好可以照顾女儿。但大长公主多年来深居简出,对女儿那些风流情史多听一句都觉得心烦,更不可能详细过问仔细关怀。故而在马车上昏沉颠簸多日的盛仪郡主甫一下马车,就惊闻了钟家办喜事的‘喜讯’。
她好悬没当场晕过去,幸好青盈机灵,跑去打听之后喜滋滋过来回禀,说要成婚的不是钟家的小名医,而是另一位钟家的公子。
盛仪郡主心里五味杂陈,一边不知怎么大松了一口气,一边又想着他辞官用的不是成婚的借口吗?这婚事到底成了没有。命人一打听,得知钟疏回家之后在钟家住了半个月,之后又搬回会仙山,继续为求医的病患诊治去了。
盛仪郡主怔愣半晌,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最终还是乘了马车,悄悄到城外会仙山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只想悄悄看两眼钟疏。
天气寒冷,她在马车里待了一整天,一直等到天色将晚,会仙山上的名医停止接诊,求医的人群尽数散去,山道上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翠竹般的身影。
在这满目凋敝、天寒地冻的冬日里,钟疏依然像是一株夺目的、秀丽的翠竹。他单手拎着药箱,从山道上一步步走下来,上了停在山外不远处的钟家马车。
青盈打听过,钟疏祖母和母亲年纪大了,身体都不好,钟疏放心不下,每五日回家一晚,替祖母和母亲诊脉,今日正是他回家的日子,所以盛仪郡主才在山下等了一日,正是知道能见他一面。
然而第二日,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念头,即使知道今日钟疏不会下山,盛仪郡主还是一早就乘着马车赶去了会仙山。她在山下等了一刻钟,只见钟家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山脚下,钟疏从车上下来,沿着山道而上,一早等在山下的病患家眷顿时一拥而上,纷纷嚷着钟神医。
钟疏身边的仆人忙将人群隔开,高喊着让他们排起队来,钟公子准备好了自然会命人传他们上去。好不容易从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护送着钟疏穿过人群。
就在那一瞬间,山道上,钟疏突然回过头来,向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明明不是在看盛仪郡主,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盛仪郡主的心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郡主?”车夫犹豫地喊了一声。
“先别走。”盛仪郡主的声音轻的有如梦魇,“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一整天,果然直到天晚,钟疏再也没有下过山。按理来说,往后的几日他也不会再下山,但第三日一早,盛仪郡主仍然起了大早,赶去了会仙山。
她说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明明知道空等一日也见不到钟疏的面,但盛仪郡主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即使知道见不到他,但这已经是她能离钟疏最近的距离了。哪怕空等在山脚下的马车里,盛仪郡主胸腔里那颗不安稳的心脏都会跳的平稳很多。
然而这一日,本不该下山的钟疏出现在了山脚下。
看见钟疏身影的那一刻,盛仪郡主下意识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另一边看,却没看见钟家的马车。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青盈短暂地低低惊呼了一声。
盛仪郡主僵在原地。
钟疏一步步朝着这辆平平无奇,完全不合郡主规制的马车走来,走到近前时,他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马车的车壁。
“郡主。”他说。
盛仪郡主一把掀开车帘,在这个极其靠近的距离,她发现钟疏虽然依旧像一株好看笔挺的翠竹,但比离京前消瘦了些。
她突然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几乎想要掉头就跑。
“郡主怎么来了。”钟疏平淡地问。
奇异的是,上一秒盛仪郡主还恨不得兔子一般狂奔而去,当听到钟疏声音的这一秒,她又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说出口的话音却无比平静。
“我来看看你。”她说。
“既然是来看我。”钟疏问,“为什么郡主又不露面?”
他的语调是在发问,语气却很平静,就像已经猜出了答案。
盛仪郡主发出的声音也很平静:“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
钟疏没有问,盛仪郡主也没有说,但他们二人分明都明白。
良久,沉默的两人同时出声了。
“你……”
“你……”
“你先说。”钟疏说。
于是盛仪郡主问:“你……你准备成婚了吗?”
“没有。”钟疏偏过头去,淡淡道。
盛仪郡主低下头,那一瞬间她心绪翻涌,却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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