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饥荒年被卖了奴的,小时候穷,吃不饱饭,家里的米和菜都紧着阿哥阿弟先吃,吃剩的才轮到她们,可她家女儿多,剩饭哪里够分?若不是阿奶从自己嘴里省出一两口米给她,她活不到今日。昨日菱角见着同样瘦瘦弱弱的老夫人,就像见到从前的阿奶一般,见田氏这样说阿奶,如何能不气?
“质问了又能如何?”季卿语反问。
菱角一噎。
菱书明白过来,一砸手心:“田氏定会矢口否认,到时没有证人,光凭我们空口白牙,没人会信的,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是不是昨日早席上哪句话说得不对开罪了夫人,才这样诬陷报复,闹到最后,只怕还要给夫人安上个小气的名声。”
“这……田氏也太坏了!”菱角瞪起眼睛。
季卿语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背:“先请安。”
她们到时,顾阿奶正在浇花,其实也不是花,一些草叶子罢了,据说是顾青特意给阿奶划来解闷的小菜圃。
远远瞥见季卿语进来,田氏连忙叫起来:“阿奶哟!您怎么还亲自浇菜!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田氏接过那水壶,随手递给黎娥,扶顾阿奶坐下,一套戏做了全,才装作刚瞧见季卿语,高声喊起来,“阿青媳妇怎么也来了?”
季卿语今日穿了身滇红色的碎梅束领,明艳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雪,站在日光下,像渡了层光似的,她步子款款地上前,福了福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顾阿奶瞧见她就笑,伸手让她坐下:“怎么起这般早?”
季卿语语气如常:“还未出阁时,也是日日给爹娘请安,已经习惯了。”她顿了顿,又道,“将军说祖母身子不好,觉深,一般卯时起,四刻请安就好,比起我在娘家时,已经晚了四刻钟,进门两日,已是偷懒了两日。”
田氏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突突地跳,听季卿语一口一个阿奶身子不好,一个觉深,疑心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又听她说习惯了每日早起请安,更是忍不住胃疼,这娘们儿怎么一进门就同她作对!
原先田氏在村里就是个惯会躲懒的,仗着嗓门大,一个劲儿地使唤男人干活,黎阿栓又是个嘴笨、没主意的,那时在村里,黎家那是田氏说什么是什么。
可当初村里的日子穷,靠庄稼过活,再懒又能懒到哪里去?不吃不活了不成?那时的田氏不敢太犯懒病,拖拖拉拉地也干活儿。
但如今的日子不一样了,她跟着厉害外甥到了城里,摇身一变成了官太太,庄稼田地等着收租便好,那身懒病自然得以大显神通,日日没事可干时,田氏不是逛街买东西,就是日日窝在房里睡大觉。
顾阿奶没瞧见田氏的着急上火,同季卿语说话:“那阿奶往后起迟些,让你们多偷会儿懒,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太婆,用不着你们日日来看我。”
“哪就到那份上了?孙媳瞧祖母还年轻着呢,待会儿让菱角她们送些银耳燕窝过来,祖母好好补补,我瞧祖母定能长命百岁。”
顾阿奶被哄得高兴,笑说:“阿青一个糙汉,也不知什么福气,娶了你这么个懂事的媳妇。”
顾阿奶觉得她懂事,田氏就不这么认为了,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季卿语碍眼得很,好容易等她走了,出了松鹤堂,拉着黎娥张嘴就骂:“这阿青媳妇还真是生了个黄鼠狼般的心眼,进门才两日,就这么得阿青和顾阿奶欢心。”
黎娥抱着手,脸上看着不大高兴:“表嫂想讨阿奶和表哥的欢心,那就随她去好了,干我们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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