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现在的状态不太能深思,仅是顺着雅歌的话,语气轻飘地说:“那那我也不喝酒了。”
“好。”雅歌果然将?酒壶和?酒盏皆推远。
她吩咐侍从去否决使者的拜见请求,然后转脸回来,继续哄着迷糊的小姑娘表达自己的意愿:“接下来呢,殿下是想看歌舞,还是歇一歇?”
靡靡丝竹管弦之声催动醉意,李桐枝困倦得很。
只是为礼仪,一直强撑着没有当众昏睡。
雅歌把选项摆到她眼前,她没怎么犹豫就依从本心决定好,去隔壁安排给她歇息的卧房小睡。
卧房里点有名贵的安神香,李桐枝躺在床上合目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安睡不知具体多久,她身子一沉,被拽入不知何地。
萦于?鼻息间的淡淡熏香变为浓烈呛人的苦焦味和?血腥气。
李桐枝猝不及防吸入,一连咳嗽好几声,抬首便?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村庄。
目之所眺,村庄的房屋皆被大火焚尽。
脚下深褐色的泥土透着红,不知浸入多少人的鲜血。
李桐枝没敢去分辨不远处石阶旁沾满血的圆咕噜是不是人被斩下的头颅,也无法深究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人间炼狱之地。
即便?隐隐知道这是个梦,她也被吓得难以维系冷静,下意识想要逃离。
可?转身跑出没几步,被地面上一只手臂绊了一跤。
在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前,一个她并未见过的中年男人扶了她一把。
她内心惊惶不止,不敢信任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匆匆道了声谢,就尝试别开他的手。
然而没成功,还遭他反握住自己的手腕:“九殿下,你想要反悔逃走吗?”
是燕兰语。
不待李桐枝询问他是谁,他自顾絮絮说道:“我在你们大衍耽误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我弟弟夺去王位,兴起?这可?怖战火。幸而你父皇允你为我王后,我们能重挽回和?平。”
李桐枝听懵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超出她能立刻想明白的范畴,仅能从那句荒谬的“允你为我王后”猜测到眼前人是燕兰国?未来的王。
恐慌感?如同要将?她吞噬的巨兽,她立刻尝试挣脱他的控制。
力气上敌不过,她挣不开。
对方被她的动作触怒,用几乎捏断她骨头的力气紧扼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你身上有燕兰国?一半的血脉,返回燕兰是你的命运,你在抗拒什么?”
命运。
这个词汇把小姑娘镇住了。
她恐怕爱人病死在成婚前夕的命运真降临在贺凤影身上,不惜按捺心痛向他提出退婚。
——尝试以退婚改写命运的结果,就是她被决定和?亲去母妃的属国?燕兰吗?
“我不愿意”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拒绝,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就是因?为你一开始不愿意和?亲,才?害得我一直久留大衍!你看看周围的死难者,他们会?死,都是因?为你的拖延,你现在竟还想要反悔!”
李桐枝被捉着去看先前一瞥过的石阶旁物什。
那果然是颗人头。
或许男人的用意是为了让她面对拖延和?亲导致的罪行?。
可?直面死者头颅的刺激超过她能承受的阈值。
李桐枝生生从梦中吓醒,猛地坐起?身。
坐在不远处的雅歌正拿着一对小巧的石杵和?石臼捣烂其?中鲜红的凤仙花。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雅歌含笑?问候了她一声,将?石臼中差不多捣好的凤仙花泥给她瞧了瞧:“一会?儿给殿下染染指甲好不好?”
殷红的凤仙花泥没什么出奇的,枕琴从前也给李桐枝染过指甲。
可?她从血淋淋的梦醒来不久,错将?花泥看成人的血肉,不禁惊叫起?来。
如同鸟雀濒死时最后一声。
雅歌愣了一下,意识到她恐惧的源头正是自己手中石杵和?石臼,虽然不很明白,但也立刻把它们远远抛出窗外。
李桐枝的惊叫停了下来。
雅歌从茶壶倾倒出一盏温茶,试探性?向她靠近。
她没有过激的反应,雅歌以为她是平静下来了。
然而真到她眼前,迎上她那对寂无生息的黯淡眼眸,才?明悟她大约是彻底沉入绝望的泥沼里,不准备再挣扎,连眼泪都不再流淌。
可?明明她睡前的状态还很不错,仅一个时辰,怎么情绪会?忽然跌落谷底?
“帮帮我,请燕兰国?的使者来和?我见面吧。”李桐枝有气无力地说。
当下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雅歌都会?应允,当即便?离开卧房,招公主府的侍从往鸿胪寺一趟,寻燕兰国?使者来。
李桐枝缓缓穿好衣裳,见到了亲自来的燕兰国?大王子。
果然是她梦中那个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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