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任姊姊可还好?”
任氏在年初时有了喜讯,簪缨得知后十分欣喜,幸而鸢坞还算个养人的地方,便让她安心养胎,余事一概不许操劳。
“劳娘子记挂,一切都好。”杜掌柜笑回一句,他中年得继,也是一脸的精神喜气。
不过他也不因私误公,自己人叙过寒温,簪缨落座,掌柜们
便开始报账。
“东家,兖州那边,又到新一年筹措军粮的时候了。”
吕掌柜最先开口,“去岁青州旱了,咱们现有的储粮大半填在常平仓里头,三吴檀老板那儿又被看得紧,您看,若直接运送缗钱过去,请徐先生自己找路子买粮可行?”
簪缨想也不想便否决,“左右是要输送一回,别费二事,以免延误军情。唐氏在哪里还有大仓,调一调,凑够三十万石粮,走巨野泽的水道运往荥阳。”
越掌柜用玩笑的口吻接着道:“东家先别忙,您道老吕为何抢着开口,这人精着呢,生怕别处也要粮,短了他的差事。”
说罢,就见吕掌柜怪模怪样地瞪了他一眼。
簪缨一想,吕掌柜是随同杜掌柜,全权负责兖州方面军需的,越掌柜则是统管鲁国坞和沂山坞的人,抬眉问:“两坞也要钱粮了?”
越掌柜正色回言:“仆负责的两坞,按沈先生给出的治策治理下来,如今耕者劳作,农兵练战,自给自足之外还有盈余。粮是管够的,只是请支五十万钱,作修固外郭与兵械损耗之费。”
簪缨听后,捏了下眉心,“给。”
她手底下合并的这些大小堡坞,情况各不相同,有初来乍到时,依靠龙莽的名声打开切口的,有简单直接出资纳入麾下的,也有投机者看准了她的实力与靠山,自愿来投靠的,还有一半是不干内政相互合作的关系。
不管是怎么收拢的,她挂了名,便都要管。
都知道她是座金山,她用人做事,众宗众帅便不客气地伸手要钱。
这笔钱当然得给,且多了少了,薄了厚了,为免有心人计较离心,都要思量周全。
单是这一项,就吃掉了唐氏两成家底。
好在青州如今大体和谐,大部分的关系网皆已打通,尽在她掌控之下。
杜掌柜接着提醒:“小娘子,别忘了还有蓬莱岛正在打造的舰队,前儿三子回来拢账,也得接着再投入一笔。至少这个数。”
说着,他叉开五根手指,将手掌翻了两翻。
两千万钱。
簪缨道,“给。”
同时心哂,这哪里是报账,一个个都是来要账的。
当初在肃县的那个围炉雪日,严兰生说的话,已在一一应验了。
她资北府,养乞活,取青州,屯兵、施粮、造船,加上她自己的一件私事——便是流水一样的布施钱洒进青州各大佛教寺院,只为换取一点内部的消息,这一笔一笔累积在一起,真可谓千金散尽。
能不能渔天下之利,尚且不知,总之有时簪缨自己算着账,会不由自主在心里对阿母道一句:女儿崽卖爷田了。
她余光瞥见有人还要张口,连忙无力地捂住额角,嘟囔道:“等会儿,我头疼,缓缓再说。”
唯有在这时,她才久违地露出一点娇赖的小女儿情态。
满屋子管事见了,全都纵宠地笑起来。
杜掌柜闷声笑得胡须轻抖,“娘子别愁,账呢,暂且就这么多,库房还能支应。接下来要禀告娘子的是个好消息。”
簪缨一听见好消息,一扫疲色,抬头脱口问道:“小舅舅又打胜仗了?”
杜掌柜听到小娘子拐着弯也能想到大司马身上, 一愣,把原来要说什么给忘了。
吕掌柜忍不住爽声笑道:“这一年大司马接连克下禹州、鄢陵、虎牢关数座方镇,已经打到拓跋老儿家门口了, 再胜, 就得是克复中原了!”
提起这事, 众人都觉得万分提气。
总算唐氏在南朝的限制之下,勒紧腰带供马供粮的辛苦没有白费, 北府军也不愧是南朝最血勇的男儿郎, 打得胡子连连败退。他们深感只要有大司马在, 光复洛阳, 重振汉室便是朝夕之望!
簪缨亦微微走神,想起截至她上一次收到的军情, 说小舅舅的部曲一路势如破竹, 已经向魏帝拓跋氏的洛阳都城逼近了。
他果真打到了洛阳。
距毒龙池中莲的花开, 也仅剩半年多的时间了。
可佛睛黑石仍旧没有着落……
杜掌柜轻咳一声,不得不拽回话题:“娘子, 仆要说的是豫州的傅大郎。”
簪缨一念回神,“他何如?”
杜掌柜道:“傅则安与黄符虎协助留守在豫州郡县的乞活卫队, 很见成果, 粮产大丰。除去当初答应谢刺史不沾手的那部分,咱们自己的田庄地利, 颇有盈余。怎么着也能抵平越掌柜一半的账。”
这对簪缨来说,倒的确是个意外之喜。
这一年她忙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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