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太阳底下晒干净骨头缝里渗出的霉味,然后好好将自己拾掇出个人样。
在井边洗脸洗头发的时候,她看着涟漪里自己模糊的脸,坚定了日后要做的事。
无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是梦,不管姐姐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她的幻觉,等村长爷爷寿宴过了,她都要离开村子,出发去寻找姐姐。
带着这个想法,宁唯萍打起精神,吊过嗓子背熟唱词后,扮妆换衣服,走上戏台。
此时正值冬日,天黑得早。
戏台早早把灯点上,村民们提着灯笼,簇拥着村长爷爷坐到了第一排。
村长爷爷换上新衣服,一件大红色的棉衣,喜气洋洋地坐在台下,笑眯眯地向她挥手。雪白的长眉毛垂在眼尾,像年画上的寿星公,慈祥得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宁唯萍掩嘴轻笑,捏着水袖作势要回应,可一句“福如东海”尚未说完,灭顶之灾已至。
她的村长爷爷,她的叔伯婶子,她的戏班师父。
她亲眼看着一砖一瓦落成的房屋,期盼瑞雪兆丰年的田地,从村头长到村尾的狗尾巴草。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
她的一切。
还有她自己。
通通被打碎魂魄,撕裂身体,剥夺生命力,灌进鬼面杀阵下赤红的阵纹,做了别人的垫脚石。
宁唯萍幸运又不幸,没能在灾难降临前念完那段口诀,做完那套指印。可这些不完整的努力却偏偏保下了她一缕残魂,让她流连人世,并看见了桂村的后续。
她看见幼时有一面之缘的书生踏着狂风惊雷而来,信手镇压村民们的不甘,驱散杀死他们引发的因果,蒙蔽天机转移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劫难,将从村民们身上掠夺而来的生命力通过阵法输送到远方。
远方是一座云缭雾绕的青山,山上有清风明月,红梅白雪。
清澈的月色里躺着她死去已久的姐姐。
书生爱怜地看着她,以最温柔的神色,行最酷烈的手段。
他在用桂村所有人的命为她换命,让她复生。
复生之术悖逆天道,施展过程中自然会引来诸多秽物。他无力处理这些秽物,便将它们转移至桂村旧址之下,布下阵法封印镇压。
于是宁唯萍的村长爷爷,叔伯婶子便连死都不得安宁,自此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境,既要承受灵魂破碎的痛苦,也要在鬼面阵下日日夜夜地煎熬。
她只剩一缕残魂,游荡在桂村的废墟之上,被困在桂村的断壁残垣间。每日每夜听着至亲至爱之人撕心裂肺的哀嚎,恨不能以身相替。
后来,宁唯萍的姐姐醒了,却忘记所有前尘往事,仿佛换了个人,性格变得越来越像那位书生,自私又暴戾。
新生的宁唯笙任性自我,爱美却不能修行,又厌恶所有比她漂亮的男男女女,所以在杀了几个无辜之人出气后,她开始缠着她的师父给她种一朵驻颜的浮羽花。
书生对她百依百顺,自然是一口答应了她,然后转头就到桂村废墟上挖出宁唯萍化为白骨的尸骸,害死了百多位无辜之人为她缝合新的血肉后,在她眉心种下那颗浮羽花的种子。
书生为宁唯萍的躯壳穿上宁唯笙最爱的青色衣衫,低头抚摸她的鬓角,语调温柔缱绻地说:“最美丽的浮羽花,要用至亲血肉去种。我的笙儿,自然值得最好的。”
那时,宁唯萍的残魂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作恶却无力阻止,看着他建造那座地宫并把自己的尸身放进去,还随着他飘进了地宫,在他离开后,短暂地回到自己体内。
书生不知为何,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让她接下来的行动十分顺利。
宁唯萍回到自己身体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出她最讨厌的眉心这粒种子,但她想了想,终究没有碾碎,而是种到了后脑。
随即她脱离身体,在地宫里吸收阴气修行,数年后功力小成,便选择化身为全新的模样。
离开地宫,她悄悄去见了宁唯笙一面,这时的宁唯笙居然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被书生冰封于棺中,勉强吊着命。
其实宁唯萍并不恨复生后的宁唯笙,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温柔善良,死后托梦回魂,也在想尽办法安慰她、保护她。
那个狂妄戾性的女子,是书生复制的自己,是人心的丑恶与罪孽,是不存于世的怪物。
怪物虽然不可恨,却也可怜。她也不过是书生用来伪装深情的提线木偶罢了。
在那之后,新的桂村从宁唯萍死前的执念中,借旧桂村散落的因果降临人世,化为一个长达二百年的幻梦。
宁唯萍一边照料那朵浮羽花,等待着花开后,书生再次到来。一边在人间游走,在各种典籍里寻找和姐姐当年教给自己的那段口诀与指诀有关的蛛丝马迹。
她花了近两百年时间,终于找到了。
原来,那不是用来保命的,那是用来破阵的。
姐姐早已知道书生的打算,所以死后托梦回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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