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不动声色往温芸的前斜方倾了倾。
飘来的雨好似细针,一道秋凉一道寒,只在脸上落下印记。
温芸步子原先是比萧寒山小那么些步子,这会是愈走愈快,衣袖尾端擦过湿漉的石,飘袖间人比萧寒山还早走三分。踩过积水的小塘也若未见似的,湿渍攀爬上了裙裤。
原先说着夜间行路,温芸也争着道要好好送行。转眼忽又变得恹恹的,眉眼微笼络,说些许累了要歇息。
便歇息成了这副模样。
敢给他摆脸色了。
温芸几步还要往前,却未想他的靴早两步横于前,身一侧便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的神经还牵着烦闷,眼里是瞧见了,步子还未来得及停,便抱着篮与他撞了一怀。
温芸想扯了步子往旁边挪,下颔却被他冰凉的指骨触达。拇指与食指以不可回避之力控住,缓缓抬起。
温芸的眼也便被迫着抬起。
水光浸漫的昏黄灯火映在碧澈的眼里。
温芸瞧了两眼,又转眼看怀里染上湿气的柿子,低着发髻想要绕开他。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 hu w xc o
摆明并不大想理他。
这般避如蛇蝎的样状实在不堪看。
萧寒山的指尖上发了力,把她制在了原地。温芸受了些疼,便又瞧他。波光粼粼的眼望进他的墨眸,反还有些责怪。
“夫君要做什么。”她坦荡地问。
他滞了片刻,睫羽微落,“有心事?”
温芸又想把脸撇过一边,只是被控着,只能微微浮动珠钗,声音也似浸在了秋雨之中,“并无。”
“温令眠。”他的声音也冷下去了多。
“嗯。”她偏偏还这般轻轻应了声,自然接住了他的生硬。
心里头在冷笑,却只低声威胁:“是否我近日惯你太多。”
她话里的真真伪伪他都不追究,是他多怜惜她几分,朝野上下,可有一人敢几次驳他的面子。
尽收眼底的秋雨,那些水汽便在她眼里弥漫了开,亮光在眸中时隐时现。
萧寒山心中忽而生出许久都未曾体味过的一丝悔。
温芸强忍着哽咽,吞了吞咸苦,开了紧抿着的嘴,“大人是不是嫌弃这一篮礼过于轻。”
萧寒山的眉微蹙。
温芸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便立马领味到,应该是她想错了。
那那般神情,他是见这篮柿子想到了何等不愉快的远事,还是……瞧的根本不是这篮柿子。
他刚刚的情绪也并不大好。
想到这,温芸的话里只更多添了委屈,把原先的情绪顺了下去,“想来大人并不晓得感情的你来我往,并非是世上金银珠宝之价可堪衡量,所谓礼轻情意重,柿取事事如意之意,是望公婆一路顺遂平安,所愿所念皆所得。”
他有了一瞬的默然。
萧寒山自未过于感情之处多虑三四,从前更遑论男女之意处过多逗留。他的动作竟引得她出这副牌词,必是瞧见他有两三处的不寻常。
他自诩做事滴水不漏,温芸却能窥探一二,她当然不若她自个儿表现得那般无辜而自愚。但却把心思想到了这篮东西上。
她许是误打误撞法,他却未提过,五娘爱柿。只是在那场鲜红血肉换白骨的事后,还苟延残喘一口气的人,都要藏好自己的喜怒,最好冰凉,最好冷漠,要冷清冷心脱胎换骨地咬着牙,拖着一口气,往前走。
她要送柿,还是亲手摘下的,五娘自然会欢喜。
这也许是她口中,最为珍贵的“亲情”二字。
“从何臆测?”萧寒山撤了两指冰凉的手。
瞧见她有些许凌乱的发丝,上面的水汽都凝成了珠子,没来由地为她轻抚了抚。
温芸有些被动作镇住。
她会想这是不是个手抚心慰的动作。儿时,嫡姐还未归家的时候,她撒野了玩疯了跑回来,爹爹虽会念叨几句,也会无奈梳好她带着长风气息的发。
会吗。
她觉得先前那些没来由的烦闷被风已然吹去了不少。
“费心了。”他哑声道。
从她怀里接过了篮,替她松了力。
萧寒山与温芸前后脚过了侧门,温芸见婆母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裙,便要探入车舆。
温芸便扬起了笑,连忙喊住:“婆母。”
五娘回头,见萧寒山在檐下撑着伞,伞下是他与温芸。
两人立着,倒不似婚时那般站着隔老远的距离,一瞬间让人瞧着还生出一幅良人之感。这大概只能归于年老人的通病了。五娘忽而觉得眼有些痒,没来由地揉了揉。她便又下了车舆,撑着伞迎着两人去。
温芸在前行礼,萧寒山只在后头淡淡致了意。
五娘扶起温芸,眼神又给萧寒山作了答。
“婆母,实在是令眠的过咎,忽而落了雨,我这屋里头没来得及早做准备,这才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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