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她推开窗户,淅淅沥沥的大雨里,风递来树叶被打湿的香气,她一瞬间觉得无比熟悉,像是某些场景复现,愣了愣才发觉,这很像,江溯身上的味道。
偶尔在人群里擦肩而过她也会高兴好半天,像哺乳动物反刍一样反覆回味许多遍,再从那些嘈杂的画面中提取有关他的部分,例如他的声音,和身上的香气。
那味道,她开学时校服兜头而下时,她闻到过。
然后秋天,也变得没那么讨厌。
他似乎不爱晒太阳,夏天很少出门,十月底后变得常常出去,每一次她都在等他路过窗台,风偶尔怜悯,会送她一点点树叶的尾韵。
她也变得爱出去。
爱站在角落处的栏杆假装发呆,其实在看他动向,他穿秋季校服也不会特别规矩,袖口会撩起,露出截手腕,冷天也喝冰冻汽水,橘色的北冰洋在他指尖氤氲出透明的水汽,他笑时眼尾会微微眯起来,眼睑却往上抬,有股少年捉摸不定的傲气。
她在栏杆处偷偷许愿,希望他能变得更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希望他永远骄傲,永远洒脱恣意。
命运在每一个拐角时分,都突如其来,尤其残忍。
她隻记得他在下午有几天的缺勤,再听到他消息时,是大课间,拥挤的人潮全在讨论一件事——
“听说了没,谢超导演的《少年游》,男主定了,是江溯!”
「他一路向前,然后离她越来越远。」
男主角
她在人潮之中僵住。
直到后方传来“快走”的催促声,走出去两步,她再度回头。
她平庸的回头淹没在所有千篇一律的背影中,没人关注,只有队伍末尾兴奋的人群,仍在讨论。
“已经定了吗?”
“定了啊,这几天就是去拍宣传照了。”
“真假的我靠,我们学校要出明星了?”
“以前好像也有娱乐行业的校友吧,不过没有特别红的那种。”
“这么说的话——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啊,他还来上学吗?”
……
听到最后一句,她再也听不进其它。
怎么会这么突然……
不过似乎一切早已有迹可循,从那些人第一次出现在学校附近,从他偶尔几个下午的提前离场,再到一整天的失踪。
沈听夏心臟重重一沉。
有什么沟壑在命运的手中无限加深,入圈、明星、电影,每一个词汇都熟悉又陌生,离她遥远得仿佛泡沫吹起的幻境。
那他以后呢?就去演电影了吗?再也不回来了?
……不念书了吗?
她恍惚地猜测着,一整天也像踩不到地面,她怀疑这是个玩笑,但一天、两天,前右侧的窗台再也没有出现那双腕骨分明的手,没有橙黄色的汽水,和透明袋的麵包。
她等来的是电影宣布男主的海报。
那天整个学校几乎震荡,每十个人里就会出现一隻手机,他们聚拢在一起,视线全都聚焦屏幕中央,高清特写的海报旁,黑色宋体拓于其上。
江溯「饰」周游。
那仍旧是她无比熟悉的一张脸,此刻隔着屏幕,明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靠近,然而更远,其实更远。
她无法准确辨明自己那一刻的心跳,是为了他能万众瞩目而开心,还是数不清的失落和涨潮?
好像都有。
她垂下眼,在人群中忽然看到自己的鞋尖,初高中一直都爱比这些,大家都穿校服,鞋子就变成唯一划分阶级的工具,那一年红火的是耐克和新百伦,一双要大几百,她买不起,家里都是最普通的帆布款,也不是她们口中的匡威和万斯,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永远沉默,永远不起眼,永远仰望,最亮的那颗星星。
她一言不发地退出泛滥的人海,她知道这一刻,会有很多人进场爱他,比之前还要多还要多——数以万计的、十万计的,她退场也不会有多明显,谁在乎呢。
那一年的微博热搜还没发明出“爆”,但她从别人口中拚凑得知,他上了很久的热搜第一,他没开微博,所以贴吧一夜涨粉三十万——她计划得少了,他比她认知以内还要讨人喜欢。
他终于发出更璀璨的光,在她仍旧泯然众人的岁月里。
她开始时常看着窗外发呆,开始喜欢上下雨天,已经无法靠近了,雨天是离他最近的记忆。狂风大作时送来雨打树叶的冷香,像任何一个如常的晚自习,他路过她的窗台。
没有他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天都变得难捱。
她时常幻想某一天看向熟悉的位置,他会突然出现,然而没有,一天也没有,漫长的三个月被拆解成更漫长的两千个小时,每个小时她都在瞭望自己愈行愈远的灯塔。
那天,她在小卖部买早餐,遇到卜睿诚。
他还是一副乐天到不行的样子,她买了四块钱一个的汉堡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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