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连影子也瞧不见了,空荡荡的一条羊肠小路似乎就这样也带走了他们的心。老宋头率先返过身往回走,陈庚望和宋慧娟也便跟了上去,围坐在那张方桌前,好似都失了精气神似的,伤感的情绪总是无声却极具感染的。等了不到一个钟头,宋浦为和宋浦华便回来了,这时那股丧气随着宋浦华描述的那热烈的画面竟油然生出几分自豪来。“那人可多了,大哥身上戴了一个大红花,可大……”“有多大?”宋慧娟忙着手上使力和着面,问坐在灶前的宋浦华。“得有这面缸大,路都挤满了,挤得我心口压得慌。”“这会儿可好了?”“好了好了,”宋浦华拍拍胸口,脑海里还回忆着那种盛大的场面喃喃道,“大姐,我以后也想当兵。”后头这一句声儿虽然小,宋慧娟却也听了个明白,不知此刻他这话是不是一时的心生羡慕而说出来的,但这事离他还是有好几个年头,且不着急哩。
这顿饭是宋慧娟做的杂面条,一家子吃完,宋慧娟留下稍坐了一会儿,与两个兄弟说了会儿话,便去里屋寻了老宋头。“爹,”宋慧娟进得屋内,老宋头此时靠在竹椅子上半掩着眼打着盹儿,闻言便睁开了眼。宋慧娟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家里的粮食还够不?”老宋头点点头,“够,这一茬豆子收下来正接上。”宋慧娟知道这一回宋浦生走是要带些干粮路上吃的,想着离下一回收粮食还得一两个月,家里的两个兄弟又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好在没几天又要上工忙活儿挣工分了。老宋头心知他这闺女的想法,心里怕她为着家里委屈自己,现下大儿子走了,他那儿每个月都有供量,二儿子还能接着上工,可小儿子还是差上两年,两个人的公分供三个人也是够的,总不至于还要女婿时时贴补,也好教闺女的日子好过些。他并非是一个人活着,好歹把孩子们养活大,看着他们一个个成了家立了业才能放下心。宋慧娟看过了里间缸里的粮食,也知能挺一段时间,按着上一世,她隐约还记得这一二年地里收的粮食是够吃的,宋浦为种地也正是出力的时候,想来总也能顾住一家人的温饱。是以,老宋头指了指他床上的箱子,对宋慧娟说道,“那票你拿回去。”宋慧娟转过头,那箱子是她娘从前的嫁妆箱子,现下里头装着她爹的衣裳,“我有。”“你去看看。”“我不看,”宋慧娟把头扭了过来,哪里会不知她爹。见他这闺女这样倔强,老宋头自坐了起来,走过去打开箱子拿出了一个叠着的布巾,边走边对她说道,“你给老大做的那两身衣裳哪来的票?你贴补家里自己的日子不过了?”说着把那布巾塞进了宋慧娟的手里,奈何宋慧娟拖着手不肯收,“两身衣裳哪儿就过不下去了?”“你不肯要,下回可是来不成了,”老宋头还是放到了她手里,听着外头小外孙哭闹的声音又说了两句,“今儿还是早些回,下回等麦收再好好住上几天。”“我知了,”宋慧娟明白她爹这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人媳妇回娘家次数多了是要教人说的,对她对孩子都是不好的,夫家真是计较起来是极不好的。看着阳光洒在老宋头身上没有半点温暖之意,满屋子徒生出了一股子戚戚冷冷。宋慧娟去哄了小家伙,又喂他吃了奶,便赶着日头正暖和与陈庚望离了去,回了他们的家。等宋浦华跟着宋浦为把他们大姐送走,回了家才发现原本还在屋内的老宋头不知何时已经去了自留地忙活,从那自留地也是能远远地望上一眼的。原本他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他们也都会有自己的家,人和人组成了家,人又和人分了家。回了东边小院,宋慧娟仍是忙得脚不沾地,把小家伙的摇篮推到檐下,看着他在里头玩儿,她便坐在一旁接着编苇子,至于陈庚望自然也是忙着站在井边打水洗苇子。庄户人家的事儿都是一茬接一茬的,忙起来没个尽头。天日渐暖和起来,下面的地也干得很,粮食从去年种下到现在该是犁地施肥的时候了,连带着陈庚望这几日忙得厉害,宋慧娟每每天不亮就得起床做饭,等到天黑时人还不一定回得来。宋慧娟做好了饭,可不见人回来,估摸着这几天也该是要挨家挨户收粪肥了。饭已经闷在灶里,省得凉,她便坐在檐下映着那点子还未彻底消失的光编着苇子,至于小家伙这时已经睡了。等天儿彻底黑透,仿佛是一层极大的纱地把天罩住了,其间露出几个破洞来,映出了光照在小院里。直到这时,陈庚望才拍门,喊道,“开门。”宋慧娟听得他的声音,撂下手里的苇子便去开门,见到人便说,“饭在锅里,先去洗洗手。”说完,又把门插上,弯下腰收了满地的苇子,清理出地面。这时,陈庚望已经端了饭坐在案桌前吃,只映着月光去瞧那妇人的动作干脆利落,便转过头继续吃了起来。宋慧娟晚间蒸了豌豆,稍是个甜口的,伴上蒸的野菜窝窝头,再喝上一碗红薯干稀饭也是能填饱肚子了。常见的食物只这几种,宋慧娟尽量换着做做,可也得省些柴火,自然也就只能蒸着吃或是煮着吃了,两天才使油炒个鸡蛋。等上了工,每日给陈庚望煮个鸡蛋是不能少的,过些日子小家伙再长大些也能给他做鸡蛋羹了。陈庚望吃饭的工夫,宋慧娟已把热水起了出来,倒在盆里洗脚用。只一个碗,不等宋慧娟忙,陈庚望顺手也便刷了,随后便进了内屋洗脚去了。宋慧娟自己也倒了热水解解乏,两人分坐在床边,仍是未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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