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若无觉,闯进火海,却看见李大娘倒在地上。
她怀里抱着四双鞋,鞋面浸泡在她尚未凉透的血液里,了无鼻息。
他跪在地上,吃力抱起李大娘,将她的尸体放到床榻上。
动作机械,一只一只取下鞋,而后拿走内室枕头,握住藏在其中的小老虎。
再度走出火海时,他几乎有些从容了。
“这孩子,这是咋啦,你去哪啊!”
“哎呀,我瞧他浑身是血,怎么回事啊?”
“别走了,你会死的!”
不,我不会,我得活着。
楼枫秀抱着满怀的鞋,紧紧握着小老虎,本能驱使着他走向救命之地,血印子踩过菜田,熟门熟路推开柴扉大门,他把所有能摸到药材,全部塞进药炉煎熬。
手里太滑,不小心摔落的炉子。
他跪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碎片,嘴里重复念叨着,碎碎平安。
岁岁平安。
“啊!!!”一声尖叫响彻四野。
兰秋闻声挑灯出门,骤然见他满身血色,鬼叫着喊“爹啊!!!”
他迟钝回头,声音低哑无力“闭嘴,谁是你爹。”
说完这句话,终于失去力气,倒头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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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枫秀常年锻炼揍人和挨打技能,底子练得极好,很少有疏松机会。
浑身伤口,哪怕分摊俩人身上,流血量也该够死翘翘了,他却不过昏睡三日而已。
那些刀剑伤大大小小数十道,深深浅浅,贯穿的也有。
血虽然快流光了,人竟然没死,贱命果然长。
他睁眼时,二撂子跟老杜还有雀雀都在。
楼枫秀笑了一下,他心想,果然是在做梦。
“秀爷!秀爷醒了!”二撂子声腔哽咽喊道。
“醒了就行,醒了就没事了。”老杜笑眯眯道。
“你们都在。”
“都在呢!你是不知道,除夕夜你走没多久不久,伙房被大雪压塌了!嘿!一桌好菜全砸没了,还差点砸伤二撂子!我们仨索性去了东西楼,点了好几道好酒好菜!”老杜喉咙调起的不自在,夹杂的笑意假的要命。
“除夕啊,要酒菜的人也太多了,等了大半天,一回来就看家里起了火!嚯!给我吓的,还以为是伙房灶里烧起来的!你死活没回来,还是隔壁帮忙救火的叔叔婶子告诉我,见你浑身是血出城去了,我们顺着血印子找半夜啊!你这家伙可真够能挺的啊!”
楼枫秀装作没有听到他藏起的哽咽,噙着笑,问道“大娘呢?”
“大娘”二撂子还没开口,盯着脚上新鞋,眼泪啪啪嗒嗒往下落。
老杜立马伸手捂住雀雀耳朵,顺势踹了他一脚。
“撂子,你别吧,一双新鞋,至于感动三天不?大娘来年还做呢!秀儿,你说巧不巧,风月斋也给烧了,这下完了,你们那铺里主人难缠的要命,秀儿,擎等着赔银子吧!”
“赔。阿月呢?”
“阿月啊”老杜犹豫道“他呀,他说他去想办法赔。”
“阿月哥丢了。”雀雀忽然道“老杜哥,你不用骗我哥,我娘死了,阿月哥不见了。”
“别胡说!”老杜急的训斥雀雀道“都烧成灰了,谁知道是不是李大娘!”
“我知道,那就是我娘,我知道。”
二撂子痛快嚎出声来“秀爷怎么办啊,呜呜呜连县令大老爷都找不出凶手呜呜呜!”
楼枫秀动了动,他浑身上下包的像个粽子,到处都在疼。
撑起身子,发觉手中握着什么,拿到眼前,看见石琢小老虎。
他僵硬起身,想要下床。
“哥。”雀雀红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伸出手摁住他“伯伯说,说你不好好休养,会死的。哥,我娘死了,你不能死。”
“我不会死。”楼枫秀摸了摸她的头,赤脚走出房门。
“秀儿,你,你慢点。”老杜不敢拦,只能在身后跟着。
门外,世外仙正在抡着一把钝刀砍药材。
看见他竟起了床,顿时恼道“干什么呢?刚睁眼就敢往外走!真当老夫是大罗神仙了是吧!冤孽啊冤孽!大过年的,你找死还非要缠上我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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