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着姜忱的命令,这东宫之内谁都不待见他。
但是他们却给他拿来了这些价值不菲的檀香。郦羽没深想原因。入夜后,他便亲手点好插进香炉里。
檀香袅袅,郦羽嗅到这味道内心瞬间平静。他披着薄衫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指尖合拢虔诚。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脚步声忽至,郦羽开始还以为是那位照顾他起居的嬷嬷,他轻叹了口气。
“我会按时去乖乖睡觉的,还请嬷嬷不要管我了。”
身后人却没有出声。郦羽正觉得奇怪,这才睁眼回头,却讶异地发现是满脸阴沉的姜忱站在他身后。
姜忱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和那炉檀香,半晌没出声。
最后他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眼底却冷意未退:“你倒还记得烧香祈福。可惜,活人领不了你的情,死人的福,也求不来。”
郦羽垂眸,不再望他。神情未动,只低声道:“就算求不来,我也得求。我总要做点什么。”
屋外夜风轻掠,姜慎原本醉意浓浓,此刻却像被那缕檀香熏醒了些。
他望着郦羽,仿佛要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可郦羽那双眼里,如今除了淡淡的倦意与沉静,再无他熟悉的情绪。也没有恳求,没有委屈。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姜忱心中无端烦躁。于是走了过去,一把拂开香炉。香炉应声落地,碎得稀巴烂。
“你装什么装?你郦家怎么沦落至此的,自己心里没个数吗?当时哭着跑来我面前,说你祖父和太子密谋谋反,求我来救你。如今不认账?”
郦羽看了看破碎的香炉,什么都没说,依旧跪着爬过去,将香炉的碎片一点点拾起。
姜忱见了更是火冒三丈,他嗤笑了一声:“再说了,若不是你祖父擅权结党,为先太子出谋划策,他又怎敢动那步棋?”
“那殿下呢?”郦羽忽然抬眼,语气虽仍旧平淡,“太子倒台不过一月,您又是怎么对待您那些弟弟妹妹的?这一盘棋,您不也是早想好的吗?……但我知败者为寇,所以并无多理。只恳请殿下现在不要来打扰我。”
“……打扰你?”
姜忱脸色一变,眼神骤然冷厉,他一把将郦羽从地上拽起,捏住他的脸。
“你现在在这东宫之中,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就是打你骂你辱你,你都没资格拒绝。”
郦羽不但没有挣扎,甚至只是皱了下眉头,“是,殿下教训的是,臣不敢。”
他这才发现,郦家这对兄弟其实骨子里很像。
那郦峤看似温顺,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变成一把软刀子。至于郦羽……现在更像是那一潭死水。
偏就是这样一潭死水,却一眼望去清澈见底,让人忍不住搅浑。于是姜忱把郦羽向后一推,冲着门外大喊一声。
“尚荣,尚荣呢?本宫与太子妃成婚已有数月,至今尚未圆房。快去,给本宫把引鸾香取来点上!”
想要带到坟墓里去
自郦羽入东宫以来, 姜忱便从未踏足过这座偏僻冷清的小院,更未曾留意过,这里的地上连毯子都没有。
他随手将郦羽从冰冷的地面上拎起, 像拎着什么物件,又半推半拖地丢到床上。
宫人们动作很快,香炉,夜灯, 浴桶…一个接着一个被抬了进来。
姜忱舒展着手臂, 正准备由人伺候着沐浴更衣, 目光不经意掠过, 却见郦羽自被扔上床后便一动不动, 只睁着一双深邃的杏眼, 死死盯着自己。
他这样毫无反应, 反倒令姜忱心头无名火起。
“……你笑什么?”
姜忱蓦地皱眉,他看见郦羽还向上扬着嘴角, 这不像是他现在该有的反应。
于是郦羽用胳膊撑着身体, 半倚在床上, 他笑道:“臣方才在想,竟以前未曾细看, 殿下与六殿下,生得真是极其相像。不愧是亲兄弟。”
这句本该让自己火冒三丈的话,姜忱却在听了后反而冷静了几分。他刚准备开口, 宫人忽然弯着腰凑了过来。
“殿下, 侧君他……”
话还没说完, 郦峤已经迈着大步,不顾宫人阻拦擅自闯了进来。
他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坐在床上垂着头,默默整理衣领的郦羽。随后转头又对姜忱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
“殿下, 您这是在做什么?”
姜忱自然有一肚子话要反驳,但不知怎的,对上郦峤那张笑盈盈的脸,头痛欲裂,甚至一瞬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峤儿,我……”
郦峤转身吩咐宫人,“殿下醉了,你们快扶他去歇息吧。”
眼看着一头雾水的姜忱被人送走后,郦峤像是微微松了口气。他立刻去把那惹人厌的引鸾香给灭了。却见此时郦羽的脸已经被染得绯红一片。
“小羽……”
郦峤忙上前,拉起被子轻轻将人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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