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也没有吗?降谷先生那边。]
“……没有,”即使是萩原,这会儿也又想叹气了,“今天我暂时不打算到降谷……叔叔那边去。”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
“生活,哈哈,生活,”萩原单手撑地坐起来,苦着脸用另一只手来回搓脸颊,“此时此刻,生活真是差劲透了——”
[不算很差劲。]
[因为对于系统来说,您就是系统的全部生活。]
萩原沉默了片刻。随即,他站起身,径直走向健身房大门,熟练地刷卡、拉开、关上。他将汗水、电子屏幕与倒计时都关在身后,向着门口等候的幼驯染挥挥手。
还有人在外面等他。总有人在外面等他。在他七岁以后的人生中,一直都是这样。
“小阵平!”他扑上去,揽住青年的肩。卷发扫在他手臂上,像开摩托时撞过头盔的柳枝一样:并不算柔软,但给人活着的感觉。
即使发生了再多事,面对这样的小阵平,他也能做世界上最放松的人。
“我们去吃咖喱怎么样?”萩原笑着问。
而松田的反应慢了半拍。他侧过脸去,深青色的眼睛盯在萩原脸上,确认似的看了好几眼。萩原的心缓缓提起,就在他几乎以为对方要问出什么的时候,松田终于点头,“好啊。”
松田阵平拥有着可怕的直觉,若是要与众人一决高下,在这世上足能排进前十;而要再加项比拼对萩原研二的了解,他就会毫无争议地飞跃到第一名。他总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但在此刻的萩脸上,确确实实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萩今天的训练量似乎比平时大了一些,尽数汗湿的刘海贴在他额上,再漂亮昂扬的人也显出些可怜小狗般的落魄,就像是……
就像是一口气淋过了四年的雨。
-
幼驯染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萩原最近确实是有些不对劲。这都是因为在几天之前,发生了很大的事:或者也可以说成是在半年前,发生过很大、很大的事。
也是倒计时,也是电子屏幕,也是最后的三秒钟。那时候,萩原说——
“我听见他喊我了。”
这并不是一句需要重复的话。此刻人世已与他无关,他的世界一片寂静,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来搅扰他的安宁。但萩原还是惶然地、颤抖地重复了一遍,“我听见他喊我了。”
不合理,当然是不合理的。那种情况下就算人在最后一刻能有听觉,听到的也只会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冲天的爆炸声。倒计时再度启动后他忙着起身向同伴示警,早顾不上把仍在通话中的手机贴在耳边;而当倒计时归零,身边的一切、身前的一切、身后的一切,便也跟着一并归零。浅井的二十层楼足够隔绝一切嘶喊,何况是隔着比二十层还要更高的黄泉。
但他说他听见了。
[您没想错,]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的确喊了您。]
“……科学进步辐射全世界啊,”萩原深吸一口气:说实话,他很惊讶自己现在竟然还能吸气,“现在连三途川引渡都改成电子音了。”
竟然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是这样的吗?他有点想笑一下,没能笑得出来,“你知道我说的‘他’是谁?”
[系统看见了,]电子音很诚实,[中枢映照他的面容,正如映照您的。]
这一次萩原沉默了更长的时间。面上看不出来,但系统毕竟是系统:信号平扫显示,此刻名为“萩原研二”的个体,肌肉反应和血流信号都异常活跃。对方紧紧地握着双拳,比系统方才提到的那个人还要更像个愤怒的拳击手。他因悲伤、不可挽回的事态以及无法陪伴的无能为力而愤怒。
系统开始计算他崩溃的可能性。但片刻后,他相当柔软地笑了起来。
“看见很好,”萩原的语气很大方,“随便看。但是——远远地看看就好了。”
他的身上仍然还是那身爆处制服。萩原随意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看着就又是一位值得信赖、阳光开朗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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