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里头塞了两个圆鼓鼓的灯笼,汴梁河边仍热闹得紧,伶人叠臂倚在窗边,见了穿着体面之人,勾笑招一招手,将富贵荣华都锁在了河边。
虚空扑腾飞过几只寒鸦,蓦地又为这样的富贵带来几丝吊诡。
十二月初五这日,往燕州寻银的皇五子祈与左军都督薛瞻顺利返京,巳时蜇入城门,未及巳时末便已进了宫。
此案总算了结,银钱一分不少流回户部,景佑帝卧躺在榻,总算牵起一丝欣慰的笑。
尚未赐其嘉赏,又听赵祈言及回京途中遇刺一事。
皇城司副使许临绍擒一人入宫,将其摁在殿外长跪。
只道此人乃唯一存活的刺客,回京途中屡次三番想逃,又或说此人自知没甚么好下场,欲自尽痛快,却被许临绍用了些蛮子折磨人的法子,逼迫其认下了戚贵妃勾结傅从章买凶之罪。
牵出萝卜带出泥,这厢拘戚贵妃与傅从章二人问罪,戚贵妃却是把硬骨头,咬着牙拒不认罪,只恨道她儿身负天命,凭何被拘天牢,凭何遭人构陷。
景佑帝龙体本就益发虚弱,哪里又不晓得这是皇三子勉的主意呢?
心力交瘁下,帝王吩咐德明屏退左右,只留皇五子祈侍奉。
俄延半日,帝王薨,祈顺应天命,荣升新帝。
这样的消息拍在戚贵妃面上时,荣华富贵享了半辈子的人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新帝继位,朝堂振荡。
宫内议论声沸腾,近了听,便知是在议论新帝究竟该如何处置手足,以及某些助纣为虐的世宦。
上至官员,下至阖宫内侍,免不了都觉着,如今的陛下在做皇子时,性子温和,甚说称得上温柔,是不是尚顾及一丝手足情谊呢?
这样的消息传进赵祈耳朵里时,他正由德明伺候穿上继位大典的御龙袍。
景佑帝薨逝那日,德明亦在殿内,对赵祈自是满心满眼个忠心,将他当成下一位帝王去服侍。
赵祈穿戴齐整后,神色平静迈去案前,铺一卷空白圣旨,提笔蘸墨写下其对手足及世宦的处置。
继位大典启,新帝自此名正言顺,有官员立在角落,悄悄抬眼去瞧这位新帝,却说新帝已不复温润,一面有几分肖似先帝的脸只余沉稳,及眼眉处难以察觉的肃杀之气。
祭祀过后,德明掏出圣旨,拔一把尖利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今顺天命,御及万方,恐负先皇所托,故励精图治,庇社稷安、黎明福;然宗室二子郢、三子勉,不思进取,反怀异心,行人所共愤之举,国为家,家为国,朕虽痛心疾首,却仍要诛其示天下;
先皇二子郢,罔君臣之义,纵生异心,今褫夺其皇室之身,罢其皇姓,贬其为庶人,永囚三清观;先皇三子勉,反怀谋逆,其罪当诛,故废其皇室之身,抄皇子府,以其庶人之身于兴武门前斩首,其妻妾罪不至死,一并送入皇陵,以儆效尤;
戚氏、傅氏、曹氏等族,通政变,实乃奸佞之臣,抄家示众,男丁流放千里,女眷遣往各地,入乐籍;余下涉事之党,数罪并罚;
朕惘先皇业之艰辛,感先皇念万民之苦,愤其上坏一国太平,即后凡朕宗室,以此为戒。”
官员心内惊骇,未料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是斩其手足,贬其为庶。但也仅仅只是惊骇罢了,赵勉欲要其命,赵郢罔顾臣命,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又说得出是假的呢?
倒说先皇四子渊该庆幸,因‘皇后’屡受打击,甘愿前往皇陵,故替四子求来一桩保命符,只求新帝赐他个偏远封地,后半生平安度过。
新帝则允了。
而太后之位,则落在先皇后宫那位微小如尘埃的安昭仪身上。
约莫过去五日,薛瞻听商月楹的建议回了趟侯府。
薛砚明已身死,可薛江流与薛如言曾为勉之党羽,已被大理寺带人羁押,只待官员琢磨新帝之意,对其处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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