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坑。他忽然想起,有一次陈凭和张途聊天,说起夏序怀穿的一双鞋很不便宜,好像是什么联名限量款,反正不容易买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现在这双脏了的鞋。
夏序怀俯身,才看清郁白的脸色嘴唇发白,身体也在细微的颤抖,双臂紧紧抱着那个纸盒子不松手。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郁白的身上,指尖蹭过他的脖颈时,才发觉他的皮肤很凉。
夏序怀沉默着伸手去拿那个破破烂烂的纸盒子,却看到郁白一瞬间收紧了手臂,似乎不愿让别人去碰他怀里的东西。
可是下一秒,郁白又松了手,把盒子往他跟前递,只是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夏序怀接过,并没有打开,而是先放到一边。
郁白随着他的动作,偷偷瞥了那盒子一眼,手指不安地动着。
“然姐,找到了。”小陈在电脑上检索出档案,示意然音过来看。
然音看完,表情稍沉。
小陈走到两方家长之间,说:“郁白曾遭受过何纪等人长达三年的校园暴力。”
话落,舒绘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向晴也蹙起了眉。
经历校园暴力的初中三年里,郁白曾向当时的班主任求助过很多次,但没什么用,最后都不了了之。在快要毕业时,郁白鼓起勇气报了一次警,校方当时为了息事宁人,以不能顺利毕业为由,向郁白施压。可郁白没有妥协,依靠警察多方调查,证实了何纪等人确实对他有校园暴力行为。
事情发生后,郁白在校长办公室见到了何纪的父母。何纪站在他们身后,没有道歉,甚至不用开口说一句话。他的父母也没有好言好语,仅是很不耐烦地说可以赔郁白一点钱,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校长也站在他们那边,话里有话地告诉郁白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
郁白沉默了很久,他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此时此刻也能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前就好了,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委屈。
或者,能有一个人帮他说句话也行。
一句就行。
但是没有,也不可能会有。
因为何纪等人没有达到严重的暴力故意伤害行为,所以他们受到的处罚是警告训诫,再加上写检讨反省错误。学校没有开除他们,反而给他们发了毕业证顺利毕业。
所以不管郁白报不报警,最后的结果对于何纪他们来说都无关痛痒,觉得不甘和绝望的只有他一个人。
从始至终,都只有郁白一个人而已。
现在,何纪的父母早已不像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那样敷衍不耐,他们压低声音询问何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弄公安局来了?”
何纪不说话,他们就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华。
孙华刚做完笔录,不敢说假话,只能抖着嗓子说:“舅舅舅妈,是、是表哥先拦住郁白不让他走,说了些侮辱人的话,还想抢他手里的鞋,所以郁白才动手的。”
何纪怒视孙华,孙华撇过头,装作没看见。
“不过就是一双鞋,你想要什么我们没给你买?至于去抢别人的吗?你是怎么想的啊你!”何纪的父母推搡他。
何纪咬紧牙,没吭声。
“年满十四周岁,这种行为可以定为抢劫罪。”然音冷冷地说。
何纪的父母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们看向舒绘等人,赔着笑脸:“别这样别这样,都是孩子,多大点儿事……”
“什么叫多大点事?”舒绘撸起袖子,“你们看看我们家孩子被打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我们赔钱!我们赔钱!”何纪的父母连忙说,“你们要多少,要多少能私了?”
“只想给钱就把事儿了了?不够!”舒绘叉着腰,“你们必须给我们家孩子道歉!”
夏承关和向晴站在她两边,同样低沉着脸。
何纪的父母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又不是只有你们家孩子受了伤,我们家孩子脖子上的伤也挺严重的。”
然音听完,突然睨了眼小陈,小陈福至心灵:“正当防卫不算过错方。”
说完,小陈心里突突地跳,感到一阵心虚。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徇私枉法……
看他们不依不饶根本不退让,何纪的父亲狠狠推了他一把,厉声说:“还不快去道歉!”
“必须态度诚恳地道歉。”舒绘补了一句。
何纪原本不想动,但在他父母的催促下,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到郁白跟前,一脸屈辱的表情,模糊不清地说:“对不起。”
夏序怀站在一旁,神情冷淡地问:“你自己能听见吗?”
何纪面色涨红,胸膛起伏,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不甘地大喊一声:“对不起!”
郁白没说话,也不会原谅他。
道过歉,何纪的父母又赔了些钱,然后带着他匆匆走了。走到门口时,郁白突然听见他们悄声说了句:“……不是说他没有爸妈……”
“小白,和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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